藏地版"清明上河图" ▎画中的拉卜楞寺庆典（三）
不同的族群
不同的语言
不同的宗教
都可以在拉卜楞寺获得存在的意义
（Paul Kocot Nietupski）
人去座留
板凳的主人估计是个偷看被抓的小沙弥
这将是关于《拉卜楞寺全景图》的第三篇，也是最后一篇介绍性文章。在第一篇文章：《历史与空间》中，我们通过《拉卜楞寺全景图》中的空间布局和历史背景大致介绍了作为甘南地区文化与政治中心的拉卜楞寺；而在第二篇：《法会与仪式》中，我们通过分析寺院在正月法会时期的时空变化，从而展现了一场属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佛教盛会。在今天的这篇文章中，请大家耐心一些；因为我们将把目光放在一些看似无足轻重，但对理解当时社会与日常生活至关重要的一些细节。正是因为这些细节才使得这幅作品充满了安东尼·布兰特（Anthony Blunt；“剑桥五间谍”之一）所说的“对抗神圣枷锁的趣味”，简而言之，就是那一丝复杂而真实的人间烟火。
《拉卜楞寺全景图》，20世纪，藏于纽约鲁宾博物馆
我们可以用“围寺立政”和“围寺而商”这两个词汇来象征性概括拉卜楞寺在整个甘南地区，甚至是在安多地区的地位。所谓“围寺立政”是指以寺院和王府（蒙古河南亲王府）为核心，以属寺与地方头领为分支的甘南政治结构；而“围寺而商”则是指以拉卜楞寺为中心，并覆盖陕甘青的贸易流通网与商业体系。藏蒙汉回这四个甘南地区的主要民族，都将拉卜楞寺作为维持社会安定和弱化族群矛盾的重要场所。
围寺而商
在很长一段时间，国内外的人类学家，探险家和藏文化爱好者都将拉卜楞寺作为他们了解藏区文化的起点。美国记者哈里森·福尔曼（Harrison Forman）在其1935年出版的《穿过藏区禁地》（Through Forbidden Tibet）一书中就这样描述他所看到的拉卜楞寺：“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城市，我看到了许多不同的族群和宗教；很多刚见到我们的民众都以为我们是来兜售货物的商人，纷纷过来询问我们有什么东西可以买卖”。
《九世班禅大师》，哈里森·福尔曼拍摄
《福尔曼和第五世嘉木祥活佛》，哈里森·福尔曼的伙伴拍摄
回寺队伍
艺术史学家一般认为这支队伍可能是九世班禅或者嘉木祥活佛的行辇（ཆིབས་བསྐྱོད་）。队伍里既有带毛帽的僧人，也有负责饮食起居的近侍喇嘛，队伍的最前面是由兵团和官员组成的持旗队。高僧巡行是古典藏区最为重要的社会表演仪式之一，藏于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拉萨全景图》中七世达赖喇嘛的回宫队伍具有更严格的权力秩序和人员构成（详情可见我在微博@最后的古典人所写的《拉萨的空间：三种神圣》，文末有截图）。
《拉萨全景图》，19世纪，皇家安大略博物馆
局部：七世达赖喇嘛回宫队伍
轿子
图像中的此类汉式轿子在藏语中称之为རྒྱའི་འདོ་ལི་，在藏文文献里汉式轿子最早出现在中原君主对于藏区高僧的赠礼中。图中的轿子是由马匹抬起，轿子为西北地区常见的绿黄型带黑罩装饰。
近侍喇嘛
持旗队
持旗队手中所拿的旗帜，其内容一般有三种：1.宗教或政治层面的教法或权力标识；2.高僧的私人化标志；3.一般性的仪式与祝福图案。
来迎的僧众
正月法会中迎接弥勒佛环寺的僧众队伍
藏区寺院的经济来源主要是靠布施（སྦྱིན་པ་）供奉（大型的布施供奉包括供茶，供斋和供灯油等）与属民（སྡེ་བ་）供奉，拉卜楞寺也是如此。自建寺之初，拉卜楞寺就开始不断依靠自身的宗教地位来扩充属民；因拉卜楞寺内形成了多个转世活佛体系，他们各自又有不同的分寺与属民。拉卜楞寺的属民一般分为三类：属嘉木祥活佛的神户（ལྷ་སྡེ་），由地方首领（受拉卜楞寺管理）控制的政户（མི་སྡེ་）和拉卜楞寺的宗教属民（ཆོས་སྡེ་；宗教属民广布甘青川蒙等地区）。随着属民不断增多，拉卜楞寺选择将寺院的土地与牲畜租借给民众。
法会期间嘉纳巴活佛的属民供奉
法会期间德哇活佛的属民供奉
法会期间贡唐活佛的康区属民供奉
拉卜楞寺原有供属民和寺院进行货物交易的集市，即寺院集市（ཚོང་རྭ་）。到了1848年，第三世嘉木祥活佛将汉回商户各四家引进寺院集市；在此后的发展中，拉卜楞寺的寺院集市逐渐成为甘南地区重要的多民族交易中心，所有的商业交易都受拉卜楞寺的监督与保护。
寺院集市内
寺院集市外
《集市边的食摊》，哈里森·福尔曼拍摄
拉卜楞寺的商人群体一般分为三类：首先是长期在拉卜楞寺周围并有商号的坐商（回商占百分之八十），以河州商和陕西商为主；他们的买卖主要是羊毛贸易。其次是在寺院集市散落的土商，商品类型多样，交易方式各不相同。最后是在固定时间来拉卜楞寺收货售货的行商，他们一般来自中原地区或者北亚地区。无论是坐商，土商还是行商，都需向拉卜楞寺和王府缴纳经商税和地皮费等，缴纳金额按其买卖大小各有不同。如果商人资金不足，也可以向拉卜楞寺贷款。作为牧区货物的输出集中地和内地货物的输入分散地，拉卜楞寺院集市的货物种类繁多。主要的输出货物有各种毛皮，药材，各类肉油等，而输入货物有瓷器丝绸和工农业产品等。
木材与狐皮交易
羊毛交易
马匹交易
肉类交易
回藏交易
甘南的回民有谚语曰：“知藏语，值银子”；所以拉卜楞寺的回商都能讲一口流利的甘南藏话。又因拉卜楞寺最初不允许回民携带家眷，所以许多回民都娶当地藏女为妻，并逐渐形成了固定的居住地。
《做交易的藏家妇女》，哈里森·福尔曼拍摄
北亚商人的骆驼
供奉寺院的马匹上有旗帜标明
为王府服务的汉商
《集市上的藏族男子》，哈里森·福尔曼拍摄
转经廊
《转经廊》，哈里森·福尔曼拍摄
拉卜楞寺的转经廊分北侧与南侧，是拉卜楞寺空间布局的重要界限。与寺院集市相近的南侧转经廊起到了交通组织功能。
拉卜楞寺的民兵
《背着枪的民兵》，哈里森·福尔曼拍摄
拉卜楞寺的民兵组织的成员主要来自寺院的属民，并由拉卜楞寺和地方首领统一管理。在与马氏军阀的对战中，民兵组织英勇守护了甘南藏区的安定，维持了甘南地区的基本社会秩序。第五世嘉木祥活佛的哥哥罗桑泽旺（黄正清）从1928年开始担任拉卜楞番兵司令；后于1934年改番兵司令部为拉卜楞保安司令部，罗桑泽旺任保安司令。
僧人吹法螺
僧人敲法锣
拉卜楞寺有着悠久的音乐史，其大殿佛乐最初被称为“道得尔”（མདོ་དར་）。随着佛乐的不断发展，“道得尔”成为所有拉卜楞寺大殿佛乐的代称。第二世嘉木祥活佛特别在寺院中设立音乐科，还建立了佛乐团。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拉卜楞寺佛乐团是在第四世嘉木祥活佛时期才形成了完备而丰富的规模，并增加了许多源自东亚，南亚和北亚的乐器与乐理。
拉卜楞寺佛乐演奏
如果能在一幅画作中
让我们看到伟大传统之外的平凡生活
那将感人至深
（雷蒙·威廉斯）
【附录：关于《拉萨全景图》的简要分析】
图二
图三
图四
图五
图六
图七
图八
图九
图十
图十一
图十二
藏族的护魂石 绿松石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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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珍老师制作的智慧嘎乌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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